过了很久，他突然如野兽般嘶吼，脖颈处的青筋暴起，大滴大滴的眼泪越掉越多，像坠了线的珍珠，滚滚而下。
他的脸涨得很红，用力捶着胸口，痛苦地浑身发颤。
我跪在他身侧，四肢百骸都在疼。
小金莲真的不在了。
22.
师兄回毗沙宫后第二日，百花仙子就来了。
「师兄不见人，仙子回去吧。」
百花探着身子往殿内看，：「小金莲的事他不想听吗？」
「进来。」
我还想劝她离开，师兄的声音就从殿内传出来。
原来，小金莲早知道自己不会回来了。
她交给百花一瓶莲液，想她偷偷下在师兄杯盏里，让师兄忘了他。
可百花觉得这种事还是要尊重师兄的意见。
更何况，眼下师兄的模样太过吓人，双眼血红，满眼戾气，昨日唇角的血他都不曾擦下。
百花不敢偷偷下。
「小仙将东西放下，神君若是想喝便饮下，不想喝便留个念想。这瓶子还是挺漂亮的，一看就是小金莲好生选的样式。」
我没想到百花那么怂，只被师兄看了一眼就吓得跑了出去。
师兄看着那枚小瓶子，放在指尖一遍遍的磨擦。
师兄自然不会喝，他舍不得忘了她。
「我以为将她藏在宫殿里，她便可安然无忧。
不过是身祭罢了，我也可以。
为何非得是她。
说好要永远留在这里陪我，才多久啊，她便走了。
连句爱我都不曾留下。
玉织，你说小昭儿是不是不爱我啊。」
师兄抚着瓶子，双眸黯然，唇边溢着惨淡的笑，眼泪顺着深红的嘴角滑落。
我擦了擦眼泪，安慰师兄，：「小金莲向来自私的很，她若不爱你，怎么舍得为你去死。
她将万年功德渡给师兄，便是断了自己的生路，她怎么会不爱师兄呢。
她知道自己会死，才会取了莲液让师兄忘了她，不必受相思之苦。
师兄，她当是很爱你。」
23.
师兄原本是打算护小金莲到底的。
他身为战神，怎会不知，解铃还须系铃人。
想解灭世业火，唯有大爱的救世之火。
可他不愿。
师兄说，他如同小金莲一般自私，从灭世业火下世时，他便起了不顾苍生的念头。
故而灭世业火才会灼烧了他的手臂。
他起了恶念。
可他不悔，他爱小金莲胜过一切，哪怕苍生皆灭，哪怕他也消散于天地，只要他爱的人活着，其余的，他皆不在意。
可他没想到，他自私的小金莲却甘愿为他赴死。
小金莲死后，师兄去求了折颜上神，借了结魂灯。
他满心希冀的带着结魂灯在人间游走，他走遍人间也不曾寻到一丝魂魄。
他不甘心，他的小金莲不死不灭，怎么会消散于天地。
他在人间找了百年，一无所获。
回毗沙宫后，师兄关了房门，他的嘶吼声震的毗沙宫都颤了颤。
我躲在房外低声哭泣，偷偷去寻了东华帝君。
帝君见到我便让我止步，：「不必多言，她甘愿赴死，早就消散于天地，莫说百年，便是万年，不在便是不在了。」
我不信，哭着回了毗沙宫。
师兄在房里呆了几日，便去求了佛祖。
佛祖念着经许久都不曾搭理他。
师兄便日日跪在佛前，跪了一月有余，佛祖才开了口。
「尔等无缘，强求不得。」
师兄不信，他爱霓昭，霓昭也爱他。
为何无缘？
他去了三生石，他的名字当真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师兄颓然的坐在地上，司命仙君看不过去，还是来开解他几句。
「功德金莲本就是佛前莲花，不可生七情六欲，否则便是无上大劫。
她原本若只是留在佛前，该终生伴佛，虽无情缘，却此生安稳。
可你打乱了她的命数，才让她身死形灭。
战神，莫强求，强求不来的。」
24.
师兄等了霓昭几万年。
他日日守在毗沙宫，一心等着他的小昭儿。
几万年后，佛前金莲开了花，金莲化形的那日佛光普照。
九重天都看到了佛光。
那是无上功德，是功德金莲。
佛前多了一位小童女。
师兄见到佛光后像阵烟似的消失在毗沙宫。
可真到了佛前，他又不敢进前去看一眼。
还是小童女自己蹦蹦跳跳的走出来，扎着两个小辫，穿着红艳艳的裙子。
见到她，师兄泪流满面。
小童女揪着他的袖摆歪着头看他，：「战神大人是受欺负了吗？佛祖慈悲，定会帮大人讨回公道。」
师兄点头又摇头，想伸手碰碰她，又不敢。
「你叫什么名字？」
小童女很天真，笑的也甜，：「霓昭，云霓之望，昭如日月。
佛祖说，这世间总会有一人盼我来，将我比作日月。」
师兄重重的点头，压抑着激动，：「对。」
后来，师兄便日日往佛前走，陪着佛祖念经，陪着霓昭打扫。
我曾问他，可有不甘？
师兄摇头，只要她活着，万丈深渊他也跳。
霓昭很亲近师兄，总是战神大人战神大人的叫着。
只是她一心向佛，无情无欲。
这世间多了一个叫战神大人的小童女。
却少了一个会叫司渊的霓昭。
师兄说，山水一程，已是三生有幸。
霓昭已经点燃了他心上的火，他甘愿永远独自困在那场世俗欢喜。
惊鸿一瞥，即入了眼，他便再也忘不掉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