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超过你，今年的状元非我莫属。」
「那就比比。」我把准考证递给老师。
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大喊：
「秋儿啊，等一等——」
「你姐姐王春儿，大出血，必须马上输血！」
咕咚！
我的苹果掉在了地上。
居委会大妈带着几名j察匆匆赶来。
「秋儿啊，你姐跟什么校医工人之类的拉扯，从楼上摔了下来，大出血！」
「说是什么罕见血型，看你前阵子住院记录，就你符合！」
「人命关天，都下病危通知书了，这……」
在高考考场前，他们没有逼我，无声看着我，让我自己选择。
我离考场，只有一步之遥。
「你管她干什么！」陈丽萍抓住栏杆，对我大喊。
「你忘了你上课累得晕倒了吗？」
「你忘了你要把我这个万年老二踩在脚下吗？」
「她坑你坑得还不够吗……」
「回来，你回来！」
我没有回头，抽过准考证，撕了粉碎。
那是一条人命，是囡囡的家。
……
……
11
医院，依旧人来人往。
或许是刚抽了血，我浑身发冷，裹着毯子打哆嗦。
好冷啊，明明是骄阳似火，为什么我感觉冷气从骨头缝里往外钻。
冻住我的满腔热血，冰碴子刺着我，疼得喘不过气。
王春儿跟陈水生不清不楚，暗自神伤。范健不忍她伤心，去找陈水生“理论”。
三人不知怎么拉扯起来，陈水生不小心把他俩推下了楼。
王春儿重伤大出血，朱健磕到了头，当场死亡。
陈水生叫了救护车，在逃跑路上被堵住，狗急跳墙，佯装投降，用刀袭j。
我爹赶来，想要说什么，又无从下口。
他用粗糙的手摸着我的头，像小时候那样。
破口大骂王春儿，他不住地说着“冤孽”，拒绝在抢救书上签字。
「爹，为什么？」我呆呆地看着他。
「为什么是今天？」
「为什么她要不停地惹事？」
「为什么我要一直承受她的恶果？」
「她不是善良伟大么，为什么总要祸害我！」
……
我爹签了字，颤巍巍地交了钱，扶着我。
「以后，我们跟……她，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王春儿被推出了手术室，她迷迷糊糊地嚷着：
「水生哥……范健……」
我们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成绩这天，我坐在家里发呆。
陈丽萍来找我告别。
陈水生被抓，安颜迅速离婚，一气呵成。
她作为状元，考上重本，被给了一笔钱，“请”出了家门。
「我嫂子说，谢谢我哥，要不是他蠢，她还不能这么快从痛苦的婚姻中解脱出来……」
「她让我去上大学，增长见识，不要只盯着小情小爱。」
「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
「对不起，王秋儿，对不起……」
……
她留给我一笔钱，说这是她嫂子，不，安颜的意思。
安颜说女孩子要多读书，不要拘泥于狭小的一角。
「嫂……她还说，她联合几个朋友办了个复读班。」
「她说，一次跌倒，就再爬起来，人生，不止一次机会。」
我抬起头，眼泪流了下来。
我又变得忙碌起来，酷暑时节，阳光可以把人烤化。
我努力走的平稳，穿梭在家和复读班之间。
「世界那么大，努力去看看。」小j察在路上拦下我，塞给我一个信封。
「这是我……我们同事的一点心意，好好读书，你很勇敢。」
他挠着头，还想说什么，被藏在电线杆后面的同事起哄，恼羞地去追他们。
「对了，你姐………她出院了，你不要……」
我背对他摇摇手，赶去复读班了。
王春儿出院后，跑到家门口，拼命道歉，恨不得把头磕破。
得知范健死了、陈水生被抓后，她咆哮起来，痛苦地撕扯着头发。
囡囡哭喊着：「她不是妈妈，她不是我妈妈！」
门外的王春儿似乎已经有些失常了，她自言自语，猛地叫到：
「秋，秋儿！你腿也不好了，还被拐过。但是，范健的弟弟不嫌弃！」
「他人太好了，愿意接纳你！」
「你们见一见！见一见……」
救护车响起，她被制住，拉去了精神病院。
我爹抹了抹眼泪，「秋儿，你好好学，别听别人扯淡，为了你自己，也要拼命学。」
时间真快
我又一次站在了考场前。
我爹和囡囡一左一右，虎视眈眈。
「秋儿，这次，爹守着你，谁敢靠近，我跟谁拼了！」
囡囡咧着嘴，「小姨，囡囡也是，囡囡的牙可厉害了！」
我笑了笑。
「真巧啊，j察同志。」
「上次，我出任务，这次，我来守卫你……你们考生。」
「好好考，加油！」
「好。」
12
我成了建校以来的第一个清北生。
学校大肆宣扬，仿佛忘记了我的复读生身份。
市里的企业纷纷给我送来赞助。
村里来人说要开族谱，让我一个女娃进祠堂，天大的恩赐。
我没有理会。
得到的奖金完全够我的学费和生活费，也足够我们在学校郊区租一个小房子生活。
我把稿费全部替王春儿交了医药费，够她住到痊愈出院。
又存了三千块钱，托居委会在出院后交给她。
仁至义尽。
小时候，我高烧不退，爹不在家。
是她深夜冒着大雨，上山采药。
火车站，我爹拉囡囡坐到了一边。
「王秋儿，你、你会不会忘了我……，我想……我觉得写的很好，原来是你写的」
卫国强拿着我写的文章，磕磕巴巴。
我抬头看着他：
「我想有自己选择的能力，等我能与你平视的时候。」
青华园
我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眼泪流了下来。
我终于走了出来，开始主宰自己的人生。
「听说教这一科的老师超级酷，特别受欢迎！」
「听说失踪了快两年呢？还是从地狱爬回来了……据说……」
「哇，这么厉害，空白了两年还能这么牛掰，学业水准岂不是很高……」
讲台上的老师熠熠生辉，朝我无声地笑了笑。
13
我考上京市编制的那天，崴了脚。
夕阳西下。
卫国强背着我，我趴在他的肩头。
他竟然成了我的上司。
果然，宇宙的尽头，是编制。
「真好，我家也是京市的。你……我太，太高兴了……」
「好了，我饿了，去吃饭吧，j察同志。」
14
很多年后。
处理一项跨国拐卖诈骗案时，我再一次遇到了王春儿。
当年从医院出来，她没有安心过日子，哭喊着要赔偿范健家。被他弟弟骗到缅北。
这里没人跟她“善良宽容”，全都残忍恶毒。
完不成诈骗业绩，噶了腰子。要不是她身体不合要求，就被掏空了。
又被“废物利用”，折断四肢，做成“断臂维纳斯”卖给马戏团展览。
她器官衰竭，皮肉尽烂，时日无多。
囡囡在医院照顾她。
六天后，她走了。
囡囡没有掉眼泪。
「她一直在念叨当年那些人」
「她没有说过一句想我，对不起我」
「她说我不善良，不理解她」
囡囡慢慢蹲下，把头埋进怀里，身体越来越颤动。
15
发现自己是炮灰怎么办？
当然是，用物理攻击
把光环，一拳一拳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