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我带我最喜欢的稻香坊的糕点，给我买最时兴的话本，送我最新鲜的月季。
他吩咐下人要把我当成皓月轩的主子，许诺我等我病好了一定风风光光地纳我进门。
我顺从他的所有安排，假装相信他所谓的真心和爱护，假装我也在努力修复彼此的关系。
十天，足够做很多事情。
京城先是流传起侯府的八卦。
谣传，侯府纵容新夫人把丑丫鬟的孩子给害死了，原因是侯府容不得庶长孙的存在。
再传，侯府丑丫鬟算不得侯府的下人，侯府逼良为奴。
最严重的一则，是侯爷的累累军功，是踩着百姓的血走上去的。当年南都城的大火，烧死了很多百姓，但是侯爷谎报军功，说百姓都平安撤离。
空穴不来风，虽无实证，但是桩桩件件皆是事实。
侯府人心惶惶，侯爷夫人多次派人找我问话，都被容景的人挡了回去。
容景进门的时候，我正在烧掉哥哥的书信。
信中说，他已经联系好的当年一同逃出生天的百姓，不日就会到达京城。
我在等这一天。
11
我毫不避讳容景，当着他的面一点点地烧掉书信。
就如他们所能预想到的，京中的流言，一定与我有关。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就这么想离开我身边？」
容景神色疲倦，原本清瘦的脸颊，越发尖了，眉骨颧骨更加突出，整个人少了很多美感。
这些天，他也一定在忙着应付外面的流言，整个侯府都得面对天子和百姓的质问。
我摇了摇头：「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我把他拉到梳妆台前，帮他打理凌乱的长发。
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我看着窗边花瓶里绽放的月季，有些迷惘：
「人命，和承诺。
「所有原本我以为可以放下的事情。毕竟，坏人放下屠刀可以回头是岸，好人做了一次错事也不该如此天理难容。
「但是到现在我才明白，恩怨难消。与其让它腐烂，不如把它挖出来，晒晒太阳，也许一切都会明朗。」
容景甩开了我的手，气愤地摔了茶杯：
「你知道侯府一旦动摇，天下又会有多少百姓遭殃？你这是在拿天下的安定来发泄你自己的私愤！」
我看着碎了一地的杯子，茶水慢慢在地上流动。
「所以你愿意就此放我离开，让这些事情随我而去吗？」
容景沉默了，阴沉着脸，摔门而去。
我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这天倒也跟南都大火那天一样。
干燥，刺眼，热浪滔天。
侯爷拿着那枚玉佩，站在城上对着我们这些来不及悄悄撤退的百姓说：
「老百姓们，我容昊对不起你们，无法把你们所有人安全带离南都。
「城中叛军五万兵马，另还有五万叛军在来南都的路上，我们被前后夹击，形势凶险。我是断不能把城里的五万叛军放出去里应外合，去祸害更多的百姓。
「今天，我用侯府的祖传玉佩起誓，等到战乱平定，我一定自请罪责，昭告天下，还大家一个公道。」
下一秒，火光冲天，整个南都城烧了起来，浓浓的酒精味传遍了南都城的大街小巷。
百姓尖声求救，城中叛军突围不出去，疯了般又砍又杀。
混乱中我和家人走散，被一个卖菜的人家薅进他们家的地窖里，躲过一劫。
再出来，整个南都已经一片废墟，空气中飘着尸体烧焦的味道。